皇宫,御书房内。
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跪在李无廷跟前——正是被派去跟察宁如深的锦衣卫,拾一。
屋中早已屏退旁人。
李无廷看向伏在前方的黑影,“说。”
锦衣卫拾一磕了个头,将宁如深回府后的情形一字不落地汇报给了新帝。
听到宁如深要求下人夸赞时,李无廷轻轻嗤笑了一声。
但紧接着,又听拾一禀道:
“夸完之后,宁大人就说:骂我。”
“骂一句,赏一两银子。”
李无廷神色一瞬变得古怪。
拾一绘声绘色地学着严敏的姿态,声如洪钟,“那府中管事就问——大人!您是饿死鬼投胎吗?”
李无廷端着茶呛了一下。
拾一丝毫没有眼色,还在一板一眼地汇报,“另一婢女娇嗔——大人衣襟大敞,简直就是不、不守男德!”
李无廷,“………”
拾一,“宁大人面有绯色,悄悄拉上衣襟……”
李无廷,“拾一。”
拾一话音一噤,默默伏低身形。
李无廷睨着跟前的锦衣卫,一时只觉得脑子被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塞了个严丝合缝,他压着眉心捏了捏山根。
片刻开口,“出去,继续跟着。”
拾一磕了个头。
离开前又听帝王沉声,“还有。下次再说些有的没的,就不用回来了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·
宁如深一觉睡到将近傍晚。
叩门声响起时,他脑中依旧昏昏沉沉。窗扉关得严实,屋内一片昏暗,恍惚之中他以为自己还在宿舍。
过了会儿,圣驾才从另一边浩浩荡荡而来。
“无耻!”耿砚骂完,又横了他一眼,“虚伪。”
入宫时,天已擦黑。
耿砚莫名其妙,“啥?”
看得德全捏紧了拂尘,生怕他冲撞了圣上。
只见刚刚晃走的人上半身已经栽进了水里,正沿着湖岸“咕嘟咕嘟”地往下滑。
宁如深听了一肚子八卦,又被灌了一肚子酒。热气和酒气从腹中腾了起来,熏得他眼花耳热。
晚宴已筹备好,四周红柱金梁,灯火通明。
宁如深忧郁地抿了口酒:这孩子挺好忽悠。
…
他趁着这档子转移话题,往上方空缺的席位看了一眼,“陛下怎么还没回来?”
严敏恭恭敬敬地候在床前。
在几番礼乐和致辞之后,众臣渐渐放开了。酒过三巡,上方的帝王起身离开了宫宴。
脚边的草叶发出窸窣一阵细微的响动。
宁如深:?又是谁打小报告。
清冷萧索的气氛陡然打破。
李无廷一看见他就想起了锦衣卫的回禀:
宁如深在内侍的指引下落了座,四周是翰林同僚,同最前方的那张座席遥遥相隔。
耿砚反应过来,拍案暴起,“你他娘——”
宁如深赶紧给他倒了杯酒,塞了颗核桃,“消消气,消消气。”
宁如深怔怔地没有应声。
陛下?宁如深昏沉沉地站了起来。
宁如深抿着酒一呛:原来是圣上!
他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,但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要脸。他目光一瞥,果然见耿砚袖中鼓起,拳头硬了。
晚宴将尽。
绯色的衣角被风带得翩翻,银钑花带束着瘦腰。
“……”前来敬酒的同僚尴尬地对视一眼,三三两两散去了。
两排明晃晃的宫灯一下映亮了湖塘边的小道。宁如深迎着光看过去,那张绯红的脸和灼亮的眼睛蓦地闯入众人视线之中——
耿砚端着酒盏站在他前面,一脸唾弃。
宁如深支起身子,迷迷糊糊地唤着室友,“尔康——屋子里好黑,你为什么不开灯?”
宫人们也慌忙要跑去湖边,却忽然听李无廷一声,“慢着。”
宁如深一下清醒了。
李无廷,“……”
他伸手拉开衣襟,潮红从脖颈漫上脸颊耳根,粼粼湖光映入眼波。
一行人刚走出几步,突然就听身后不远处的湖边传来一声“噗通”。
那头立即传来德全警觉的呵斥,“谁在那边!?”
“……”他刷地抬头!
挡箭牌来了!宁如深瞬间抓住了救命稻草,将人一把拉下,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席前,“什么,你有事要和我商量?”
德全大惊失色,“宁大人!”
“喔。”宁如深眨了下眼,又迟缓地补充了一句,“臣告退。”
“……”
他看李无廷一身单衣站在夜幕里,抿了抿唇脱口而出,“陛下,可穿件衣服吧。”
灯烛被点燃,映亮了屋中的情景。
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