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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风情月债(四) [VIP] (第1/6页)

碧云天, 黄花地,浅杏舞着绢子辞到这里,猛地由黄木香花架里蹿出个人来, 拦了去路。

唬得浅杏一跳, 定目瞧来, 是一位躬肩耷背、獐头鼠目的青年,绑着灰布幞头, 咧着牙花子瞅着浅杏直笑,“好姐姐, 才刚见你到督公屋里去,是有什么要紧事啊?”

浅杏慌张朝四周顾盼, 见无杂人,方展眉露出小小高傲,“是你啊,我当是谁呢躲在这里不出声。”

此人原是园中小厮吕照安,因陆瞻由京里带了黎阿则等火者伺候,平日里倒不用他们, 因此常常得闲。一闲了便打起歪主意, 仗着年轻,满园里只瞧上浅杏, 常与她逗趣,“除了我还有谁?总不会是督公,他老人家就是对你有这个心,也没这个力呀。”

“呸、”浅杏轻啐一口, 勾魂的眼转一转, “你少胡说啊, 仔细叫人听见。”

“听见怕什么?我说的是真事嘛。”

自那两回与陆瞻皆不如意后, 浅杏渐通晓起人事来,暗里常同春阳埋怨若不是为了大好的前程,断不肯跟了陆瞻,只咬牙恨他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。

心有不甘,身又寂寞,又因着眼界窄,便只将吕照安这等下作人当着慰藉,常与之有来有往的调笑。现下将两个眼翻一翻,俏丽地撅起嘴,“你有事就快说,天热得很,我还要回去伺候老太太吃药呢。”

话音甫落,即被他一把拽入黄木香花架内,茂枝碎黄掩了内里,唯有春阳急得直跺脚,又不敢声张,只在外头把风。

花架里头浅杏拈着绣绢欲拒还迎地推他,“你做什么呀?快放我出去,我还要伺候老太太吃药呢,没功夫同你瞎混。”

那吕照安一把将其搂入怀内,抓着她一只柔荑,“我有好东西给你。”

“什么呀?”浅杏欲语还羞地虚挣着,到底触到个什么,烫得她心火直烧,随之奔涌来躺在陆瞻帐中的那寥寥可数的两夜,膨起比那时更大的虚空,空得一个身子骨直发软,险些站不住,“你放开我,我要去了,我真有事,一会子老太太叫了。”

吕照安何其人也?原是窑子常客、帐中将军,一笑戳破她假意的推拒,直将她整个身子往密密麻麻的黄花里揿去,“不急嘛,真是苦了我的好姐姐,跟了督公,太监骑马,没得不生气?不生气怎么这一通话说我?好了好了,那日是我气性太大,才说了那一筐没头脑的话,花魁姑娘大人大量,饶了我去吧?”

西厢月上时,鹂歌又起,轩厅里多少香闺“钟子期”,吹一个,弹一个,品藻琵琶瑶琴,付尽欢语。

空心对着这多情郎,芷秋面色恹恹,唇峰讥翘,正欲再讽他几句,倏听门外一相帮轻唤。她瞥一眼孟子谦,荡裙过去,那相帮附耳过来,“芷秋姑娘,陆大人来了,在浮生海坐着呢。”

芷秋心里蓦然炸出个焰火,照亮了她的冷夜。回头再瞧那孟子谦,真是哪里都讨人烦。一心想着打发了他,便附耳回以相帮,“叫陆大人先坐一会子,我就来。”

稍时又摇扇踅回榻上,玉腕磕着两个细细的玛瑙镯,伴着娇嗔怨音,“好了,不要说了,现在又做出这副样子,早你又何苦发那通脾气呢?真是叫我瞧不上。”

见她似要好了,孟子谦忙掏出个什么坠在手上,“瞧不上我,总瞧得上这个吧?”

是一个碧玺芍药扇坠子,坠在他掌下晃荡来晃荡去,剔透可爱,成色自不必说,单是雕工已十分尽心。芷秋匆匆瞧一眼,不欲多做纠缠,忙接过来陪着笑,“这个好,正合我心意。谢谢你呀,你先坐着,我叫姨娘送东西上来你吃,我下头还有客,我去应酬应酬。”

说罢便将那坠子随意缠裹了两圈儿递给桃良,福身辞去,“你坐着,乏了就自去床上睡,我就来。”

那眉眼似露情,却不过是惜花人弄巧,心里想的是月下人,星前约。

将那孟子谦撂在屋里,芷秋下了楼台入了轩厅,只见陆瞻独正与袁四娘坐在榻上说话,罩着玄色的圆领袍,映着满厅烛火与窗外涓细流水之声,好似良人良夜。

四娘正唼唼不休,晃见芷秋同丫鬟立在门前,忙招起帕子,“秋丫头下来了,快过来坐,妈让你。”言着捉裙走下榻板,“陆大人,您同秋丫头说话,我先去,要是我们秋丫头有不周到的,您只管叫我。”

满园里是咿呀唱调,案上摆得满是珍馐,伴以金鸡珐琅壶一把,白樽三两只。芷秋且行且进,扇头朝案一指,“怎么不坐到这里吃饭?”

陆瞻朝门墙下的黎阿则挥一挥袖,人便退出厅去,他方递来淡淡笑眼,“吃过饭来的,替你叫的饭食,平日见你们陪客总不吃饭,只是吃酒。”

幽窗下,曲槛前,无不是恣欢宴。芷秋朝那满当当的玉瓷蝶簋再瞧一眼,只觉胃里暖洋洋的安适,曼步到榻,“就是因着倌人陪客时不能吃饭,故而我们吃饭都吃得早些,谢谢你,我也早吃过了。”

妙婷身姿落了坐,桃良几人将案上两碟点心摆到炕几来,人影稍错,芷秋歪正了脸,“你怎么不到楼上去?我还以为你是要应酬朋友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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