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哇——是治疗术!”
“真的放出治疗术了!”
“小格雷特,你太棒了!”
大厅里起了一阵低低的骚动。五六岁七八岁的孩子们,半大小子们,农夫农妇们,一个个争相往里挤。格雷特的三个同袍,长矛手雷蒙、弓箭手汤恩和盾战士瓦利,不得不手拉着手围成半圈,才能阻止观众们挤到自家队长。
小牧师约翰满脸兴奋,脸上那些雀斑都在一颗一颗发亮。与之相对的,罗曼骑士的脸色,却是更加阴沉了几分——
神恩可以吹嘘,神术却是做不得假。有真实不虚的治疗术从手上放出,那么眼前这个穿着粗麻布坎肩的少年,至少确实有神灵眷顾。
而神职人员和神职人员之间,至少名义上都是平等的:就如唐纳德神官先前所说,“我们都是神的仆人”。尤其是隶属于不同的神,大家谁也管不到谁,神殿骑士要管到牧师头上更是天方夜谭。
真可惜,那个无礼的贱民小子,不能找他麻烦了……
他慢慢收回握剑的手掌。而背对着他的格雷特毫无所觉,一心一意,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:
希波克拉底誓言。
从古希腊直到今天,将近两千五百年间一代又一代,上千万、乃至数千万医生信受奉行。
健康所系,性命相托。
1991年以来,一届又一届中国医学生,念诵着这段誓言踏入医学大门。从此治病救人便是天职,遇有大灾大难,白衣执甲,像战士一样无畏前行。
如此年复一年,积累下来的信仰力量,何其强大——
如果可以,如果可能,冥冥中有涓滴落在我身上,便足以让我在这陌生的异界,得以立足。
感谢希波克拉底,感谢前辈师长,感谢过去、现在乃至将来,一直在奋战的医生们……
格雷特思绪遄飞。下一刻,他强迫自己回过神来,把注意力集中在伤者身上:
好不容易放出来的治疗术,一定要用在刀刃上,千万不能浪费了!
腹腔伤口灭菌消炎!
达到抗生素冲洗过的效果!避免术后感染!
腹直肌愈合,大网膜愈合,腹膜和浅筋膜愈合!如果还有一点余力的话,再让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口,尽量长好……
呃……所以,要怎么让这个治疗术乖乖干活,做到我想让它做的?
格雷特毫无头绪。
如果他是一个正职的牧师,或者哪怕是牧师学徒,在学习过程中,一开始就有导师告诉他方法。如何用心神引导,需要注意的关键点有哪些,不但教导还能观摩,自己放出第一个治疗术之前,看已经看了不知多少遍了。
问题在于,格雷特同学在治疗术方面,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,自然之神启迪什么的,那是他自己吹的……
没法子了,蒙吧!
格雷特开始脑补。他极力回忆着刚才手术中看到的一切,以及多年临床经验中,对人体解剖结构的理解。然后,在脑海中一点一点,仔细勾勒……
神圣的光流涤荡过腹腔。所到之处,金黄色葡萄球菌、大肠杆菌、绿脓杆菌……各种病菌纷纷消灭(格雷特甚至脑补了一下这些细菌的图片);
白光照射下,大大小小的损伤处,血小板大量聚集,血液凝固,封堵伤口;
和治疗药水浇上去的时候一样,一条条深红色的腹直肌、浅白色的腹直肌鞘,疏松的大网膜,被撕开了的肠系膜,他缝好了或者没有来得及缝合的腹部伤口,一层一层,各自快速生长;
肉芽增生,血管生长,上皮细胞攀爬,最后,曾经受伤的组织,再度恢复成完好无损……
这样的脑补有多大作用,格雷特并不知道。他只是闭上眼睛,全神贯注地想着,想着。用坚实的知识和想象中作画的能力,描绘着腹腔内将要发生、或应该发生的一切。
幸好每个外科医生都是画手,或者至少是灵魂画手,平时的临床工作当中,也常常画个解剖图给患者解释。要在脑海中勾勒出这一切,对格雷特来说,毫不为难。
他全神贯注地脑补,看在旁人眼里,就是在努力引导治疗术。大厅里不知不觉地安静下来,战士和农夫们你戳一下我,我戳一下你,全都停止了低语,连呼吸都努力放轻了。
只有几个孩子无知无畏,嬉笑打闹。却也很快被农妇粗糙的大手搂在身边,用力捂住了嘴。
四下一片安静。格雷特只能听见火把噼噼啪啪爆响,和前后左右、刻意压抑着的粗重呼吸。寂静中,蓦然响起了长长的一声:
“噗——”
这一声实在响亮,绵长,特征鲜明。大厅里,环绕在卡伦队长身边的战士们愣了一愣,轰然爆笑起来:
“哈哈哈哈队长放屁了!”
“队长居然放屁了!”
战士们嘻嘻哈哈,笑成一团。笑声中,格雷特双眼睁开,兴奋地跳了起来。就像他当年作为住院医师,第一次主刀阑尾炎手术,听到病人第一个屁的时候一